2007年9月29日 星期六

Week2 歷史社會學的方法

Week2 歷史社會學的方法

Readings:
“Path Dependence in Historical Sociology” by James Hahoney
“Counterfactuals and Hypothesis Testing in Political Science” by James D. Fearon

雖然同樣都在討論歷史社會學方法,這兩篇文章著重於不同層次。James Hahoney試圖為路徑依賴分析(path dependence analysis)奠定完整的理論基礎,對象是一系列歷史事件發展的過程;而James D. Fearon同樣試圖為反事實分析(counterfactual analysis)提供理論上的支持,但是目標是論證反事實分析對於因果假設驗證的適用性。換言之,就這兩篇文章的討論來看,路徑依賴分析和反事實分析是兩個不同層次的研究方法。

Hahoney清楚地說明路徑依賴分析的必要元素,也為讀者提供一個很好的概觀。他指出路徑依賴分析的三個特徵:第一,路徑依賴分析包含對早期事件(early event)非常敏感的因果分析;第二,這個早期事件必須是偶然性的(contigent);第三,以這個早期事件作為初始狀態(initial condition)的因果分析,必須是內生性的(inertia),也就是說,在這整個事件序鍊(sequences)中,不能再有其他外在因素影響。根據這三個特徵,我們或許可以想像,路徑依賴分析就好像一個時空隧道,隧道入口是憑空出現(也就是偶然性的),但是一旦進入隧道,就像進入一個通道,就會順著通道到達出口。

但是如果進一步瞭解Hahoney區分的兩種路徑依賴分析序鍊─自我增強序鍊(self-reinforcing sequences)和反應序鍊(reactive sequences),就會發現兩種序鍊著重於不同特徵。就自我增強序鍊來說,一個偶然性的初始事件是最重要的,因為接下來所有的事件都會是受這個初始事件的影響再重新指涉回這個初始事件(也因而,不能想像成一個通道,但當然還是內生性的因果分析);相對的,反應序鍊雖然也是建立在偶然性事件上(就Hahoney的說法,是兩個事件序列的偶然交會─conjuncture),但更重要的是接下來一系列的發展必須是一個接著一個的事件序鍊,接續事件間有緊密因果關係,因此就像通道一般。

更進一步思考,兩種序鍊的差異或許來自「初始事件」的性質。對自我增強序鍊來說,這個初始事件必須持續下去,因此必須要延續至今日,例如一個制度(資本主義)、一種方法(鍵盤打字)等等;但是對反應序鍊來說,初始事件只是一個觸發事件(trigger),啟動了一連串的因果序列,但這些因果序列不需要和這個事件有關連,也因此,這個初始事件往往已經過去,就是一個歷史中的事件,今日已不存在。當然這是有疑問的,難道一個仍然持續進行的事件,例如資本主義,不可能在過去某個時刻觸發一系列事件但卻置身於這個因果序列之外嗎?我沒有足夠知識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猜想,就分析的角度而言,一個重要的初始事件,如果一直存在,但卻要在往後的分析中都將之排除在外,在論證上應該有相當難度。

相較於Hahoney將重點放在整個歷史過程的方法,Fearon可以說著重於某個因果分析環節,因此,他的提問會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為何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為何沒發生或者拉丁美洲的民主政權為何被推翻等。他試圖指出,當解釋這個事件的變數太多而個案太少(也就是自由度為負的),那麼反事實分析可以扮演重要角色。也因此,Fearon將「反事實分析」和「以真實案例比較為基礎的假設檢定(methods of hypothesis testing based on the comparison of actual cases)」(底下簡稱大樣本真實事件假設檢定)這兩種方法相比較,透過兩者的同與異,凸顯反事實分析的重要意涵。

Fearon認為,「反事實分析」和「真實事件比較」都要面對同一個統計上的問題,就是自由度太小(簡單說就是變數太多而個案太少),因此必須「增加」或者「創造」更多的個案。Fearon認為,增加樣本的「大樣本真實事件假設檢定」,會造成對每個個案的不熟悉,而造成風險太高(P.174),因而,Fearon指出,小樣本或者個案研究是許多研究者偏好的方法,這時候也凸顯出反事實分析的重要性。

根據我對Fearon說法的理解,這兩者最根本的差別在於,一個是歸納性的,一個是演繹性的。「大樣本真實事件假設檢定」的「經驗」基礎則主要建立在許多樣本的累積之上,因此是透過許多案例的歸納,藉由統計找到因果關係的真實自變項;相反的,「反事實分析」的「經驗」基礎是建立在一些基本法則、規律和歷史事實之上,也就是說反事實分析的合理性建立在數個堅實的前提之上,藉由這些前提推論出一個反事實情境的合理性,當然,如果這些前提產生疑問,則整個分析也會跟著崩解。

到這裡,已經可以發現兩篇文章有一個有趣的共同點。如上所述,「反事實分析」強調理論的重要性;相同的,Hahoney也指出,路徑依賴分析是一個負載著理論的過程(theory-laden process)。(P.508)因此,究竟理論對於歷史分析的重要性以及功用為何?當然我也沒有能力回答這個問題,我只想指出另一個相關的問題,可以藉以思考這個問題,也就是,理論如何建立起來?是在歷史的歸納中建立起來的嗎?

最後,我想再附帶提出一些對兩種歷史社會學方法的想法。我一直將歷史研究分成兩種(我其實不確定這樣分類是否正確),一種是”question in history”,也就是說,想要去研究一個歷史中的問題,不管回答問題的方式是否為歷史性的;另一種是”answer from history”,也就是說想要藉由歷史的發展來回答一個問題,不管這個問題是當前的或者過去的(當然這兩種取徑並非互斥)。在這兩篇文章中,雖然是不同層次的研究方法,但我恰好看見這個對應。是否可以說,路徑依賴分析是一種”answer from history”的研究方法,而反事實分析則比較像是”question in history”的研究方法?(雖然反事實分析也可能是對當前狀況的提問,但強調的似乎是對某個歷史事件或沒有這個事件(nonexistence)的解答。)

1 則留言:

blueheart 提到...

你說:就這兩篇文章的討論來看,路徑依賴分析和反事實分析是兩個不同層次的研究方法。

你可以仔細想想..當研究者在研究紛雜的歷史時,研究者如何發現路徑依賴,如何確定
事件的序列?反事實思考可否在扮演某些幫助?

另外,撇開這兩篇文章對於量化邏輯的模仿與模仿(這個問題可以才回追美國歷史社會學的主流立場),似乎可以進一步問,
A、路徑依賴如何可能?什麼機制使得路徑得以依賴呢?其中Macro事件的Micro基礎為何?行動者的Agnecy如何可能?---cf Bourdieu、Collins的互動儀式鏈、Giddens

B、反事實思考的基礎為何?知識上與歷史上的前提為何?--cf Bourdeiu的知識論主張 and Habermas的生活世界的概念